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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7記者 尹安學
郭美美迅速走紅網路的原因,在於她敢在一片仇富聲中炫富,中國人仇富在於信息不透明造成的社會資源分配不公。
郭美美鬧劇激蕩公益視線,以「富二代」、「官二代」為主體的「80後」「90後」炫富個案中,郭美美不是第一個,更不是最富的,但她迄今最為有名。
6月20日,這個自詡「中國紅十字會商業總經理」的「炫富女」開始走紅,當晚,她的粉絲不過四五千,但到了7月3日,微博「郭美美Baby」的粉絲已經飆升到36萬;對最新的微博,已有網友發表了17萬次的評論。
「郭美美事件」以特有的形態橫空出世、持續發酵、高潮迭起。按網友的話說,就像是一部劇情複雜的電視劇,每天都有新人物、新情況出現,讓人百看不厭。
瑪莎拉蒂,是世界的頂級名牌,每款車的價格都以數百萬元計;紅十字會,是代表人道、中立、志願等精神的國際公益組織,也與救濟、貧困相連。它們的標誌同為紅色,但很少被人聯繫在一起。最近,一個叫郭美美的女孩,將兩者緊密聯繫起來。
2011年6月20日晚,一個叫「郭美美Baby」的微博被人關注。這個自稱6月份剛過20歲生日的女孩,住大別墅,坐頭等艙,挎名牌包,去上海參加超跑,開瑪莎拉蒂跑車,騎著德國純血統賽馬……喜歡拍照的郭美美幾乎每條微博都配一張生活照,展示自己的奢侈生活。而她的微博V認證卻清楚地寫著:「中國紅十字會商業總經理」。
網友心中,中國紅十字會很崇高,每年無數人向這個慈善機構捐款行善。一個20歲的女孩就能當上紅十字會的「商業總經理」,有點不可思議。疑惑的網友開始「人肉搜索」,質疑、謾罵開始充斥郭美美的微博。一開始,郭美美還很狂,她回應網友,要收購新浪微博。
21日晚10時48分,在為自己辯解時,郭美美又發了一條微博,透露一個驚人的秘密:「……我所在的公司是與紅十字會有合作關係,簡稱紅十字商會,我們負責與人生保險或醫療器械等簽廣告合約,將廣告放在紅十字會免費為老百姓服務的醫療車上,之前也許是名稱的縮寫造成大家誤會……」
隨著郭美美這條微博的發出,網友的矛頭一下子轉了方向,開始從「郭美美」轉向「紅十字會」。
面對網友鋪天蓋地的斥責,6月22日中午,中國紅十字會發表聲明,該會沒有「紅十字商會」的機構,也未設有「商業總經理」的職位,更沒有「郭美美」其人,新浪也對實名認證有誤一事而致歉。郭美美也在微博上「鄭重聲明」,與紅十字會沒有任何關係。
不過,網友很快就有新發現,中國商業系統紅十字會(俗稱「商紅會」)成立已10年。網上一下炸開了鍋:不是說沒有紅十字商會嗎,怎麼出了商業系統紅十字會?連續三次聲明,沒有消除網友對中國紅十字會的質疑,反而引來網友更加瘋狂的「人肉搜索」。
鍥而不捨的網友搜索發現,深圳天略集團為「紅十字校園安全行動」勸募機構,內容與人壽保險有關。天略集團公開推廣資料承諾可做車體廣告,和郭美美說法接近。公開資料顯示,早在2008年,商紅會與天略集團旗下幾家公司,聯合舉辦過多起拍賣活動。
隨著網友的深挖,又有兩家關係公司被曝光,分別是北京中謀智國廣告公司、北京王鼎市場諮詢公司。網友發現,兩家公司的聯繫郵箱,竟然是商紅會副秘書長李慶一的手機號碼。此外,這兩家公司成立的時候,法人代表就是商紅會副會長王樹民,而現任王鼎公司法人代表是王樹民的女兒王彥達,王彥達同時也是中謀智國公司的老闆。
一家名叫「中紅博愛」的公司也被卷了進來,並迅速成為了質疑漩渦的中心。該公司自稱「中國紅十字會的關係企業」,將在全國大中城市社區內投資建3萬個「紅十字博愛服務站」。有人查閱工商資料發現,「中紅博愛」的股東之一就是王鼎公司,而王鼎公司在2007年到2008年,就已經在一些社區開展過「紅十字博愛服務站」項目。服務站是和保險公司合作,為社區居民免費提供急救、義診、體檢服務,同時提供人壽、財產等保險諮詢,而「博愛服務站」的外形就是一輛廂式無動力車。
這些細節與郭美美說的「人身保險」、「醫療器械」、「車體廣告」高度近似。
「郭美美事件」就像是一部懸疑電視劇,精彩情節不斷湧現,眾多謎團仍然待解。
網友再次有驚人發現:中國紅十字會有工作人員辦企業經商。7月1日,有網友在微博上爆料稱:「中國紅十字總會募捐箱辦公室主任張贏方,既是紅十字世博溫暖基金副主任、紅十字傳播基金副秘書長,同時竟然也是一家叫『心動中基傳媒』公司的總經理。」
但有媒體就此向中國紅十字總會求證,紅十字總會沒有正面回應。與此同時,網友驚奇地發現,這條微博出來沒多久,與「張贏方」相關的一些網頁陸續被刪。
7月2日,網友「周筱贇」又有驚人發現:一通明堂(北京)文化傳媒有限公司老總韋瑩是紅十字傳播基金秘書長,竟然開公司賣黃金白銀古董。而該公司官網也自稱是「中國紅十字傳播基金的執行單位」,承辦了多項紅十字會開展的活動和儀式。
當網友質疑關聯公司「涉嫌利用紅十字會的資源發財」之際,7月2日,王鼎公司創始人王樹民突然接受廣州一家媒體的專訪,他說在博愛小站、博愛小窗等項目中,紅十字會、商紅會等付出的是政策資源,投資方付出的是資本資源,王鼎公司付出的是智慧資源。他認為,這種各方均有收益的「共贏模式」沒有動紅十字會的錢,不需要民眾捐款。王樹民如此「喊冤」:「我明明是勞模,卻被看作惡魔」。
王樹民的「喊冤」並沒消除網友的疑慮,央視7月2日在一檔調查節目中質疑:現在看來,郭美美在微博里說的模式顯然存在。讓人疑惑的是,如果郭美美完全沒有接觸過相關項目,她怎麼能夠作出這樣的描述呢?而這種模式究竟是否適合在公益事業中採用,有沒有產生灰色地帶的風險和漏洞呢?這個模式中間存不存在漏洞,讓慈善的標籤有可能變成某些人私人的巨額財產?
到今天,「郭美美事件」仍持續發酵,這讓很多傳媒人士感到意外,因為網事新聞持續熱度,一般兩三天,持續半月有餘確屬罕見。「郭美美事件」為何持續這麼長時間,舉國關注?
「傳統的幾家公益慈善機構太強大了,缺少監管。」廣東青年幹部管理學院譚建光教授分析,中國公益慈善類基金會很多,較大的主要有紅十字會、慈善總會、青基會、扶貧基金會、宋慶齡基金會、兒基會等六家,它們實際上是二級政府機構,按照政府運作方式管理、發展基金會,權力很大,受監督少。多年來,人們參與公益事業往往是被動的,被動地在這幾家慈善機構行善,當一個「郭美美事件」出現後,人們內心的怨氣爆發出來。
擁有政府背景,分支機構遍布全國,這也讓一些企業樂意與紅十字會合作。譚建光分析,現在「郭美美事件」暴露的,其實就是公益機構參與了商業項目,這與大家心目中的公益慈善極不相符,引起了大家的不滿,「郭美美只是一個誘因」。譚建光說:「公益就是公益,與商業是分開的。紅十字會就應該是純公益組織,假如紅十字會系統有盈利性項目,應該立即從紅十字會中剝離出來。」
他認為,在紅十字會拿工資,再開公司盈利,「這肯定是不合適的,很容易被人指責為『以公益之名行商業之利』」。不過,他也說,一些大企業捐款多,可以在紅十字會兼任某個職位,但只是一個志願者,不能在紅十字會領取報酬,不能靠紅十字會獲取商業利益,「這是一個基本常識」。
譚建光認為,「郭美美事件」的出現,如果引導得好,絕對是好事:在全社會強化公益慈善機構的公益屬性,能促進更多人捐款行善;政府積極解決事件中暴露的歷史問題,促進公益慈善事業的健康發展。
「郭美美的身世沒查清楚,沒心情上班。」「郭美美事件」出來後,此話成了流行語。包括《人民日報》、央視在內多家權威媒體都呼籲,紅十字會需自證清白。
儘管如此,「郭美美事件」仍然迷霧重重,水落石出尚待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