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影帝”——普京
2023-07-07土哥,一路走好
2023-07-07刘方安:1968年毕业于南京大学外文系,70年代初期在北非驻阿尔及利亚大使馆文化处担任翻译,80年代任新华社编辑、驻比利时分社任常驻记者,90年代(香港回归)被任为新华社香港分社宣传部副社长,现任本刊总顾问。
电影《黄土地》一首插曲使人怦然心动,嘘唏不已。“……五谷里数不过豌豆儿圆,人里头数不过女儿可怜。女儿喔,青杨柳树十八根缘,想说公事我开口难,开口难,女儿喔……”。
在深圳弘法寺修行当义工的一个朋友戴文森给我说了一个他自己的事情,他说,“人里头数不过女儿可怜”,真是一点不假。我中学在合肥三中读书,文革期间六八年在南京工学院毕业,高中一年级时在合肥三中学生会任主席。学生会有七个执行委员,有个初中二年级的女孩子,美丽又聪敏,学习成绩好,工作能力强,在学生会任文体委员,她叫章艳,章艳组织能力强又极具爱心。学生会有时暑假、寒假代卖电影票,有同学退票换票她都不厌其烦地说,同学攒五分钱买一张票不容易。我高三时,章艳有一天对我说,喂,你知道吗,政治课上老师说,卖煤炭的是良心,卖米的是米蛀虫,我们家解放前是卖米的,我是小米蛀虫,我出身不好,我当时细看了一下她那俊俏的孩子脸,从眼中看出了她一丝忧伤。
第二年,一九六三年,我上大学了,每年元旦都忘不了给三中原学生会的七个执委写封贺年卡。一九六七年听说章艳到淮南八公山去插队了,那年她十九岁,后来一直音讯全无。二00八合肥年三中六十周年校庆,同学们在校园欢聚,午餐时见到了一个银发飘飘的同学,她笑着向我走来说,老主席,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你还认得我吗?我握着她热情伸出的手看了半天,认不出来。自嘲地说,你看我老年痴呆了,真认不出来了。她眼眶里突然滚出了两行热泪,嗯咽着说,老主席,我是章艳。我一下子惊呆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后来原学会的七个执委又在晚上餐叙,饭后章艳说,要单独谈一下,就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她冷静地说,老戴,有一桩心事我必须向你表白一下,一九六七年初冬十一月我到淮南八公山插队了,文革期间,我这个出身不好的“小米蛀虫”,在乡下被贫下中农视为“狗崽子”,受的苦不必说了,最受不了的是农民们歧视的目光。但在元旦前,我收到了你的一封贺年卡,卡里说你有空一定来八公山看看我,我激动地彻夜未眠。我估摸着你元旦放假会来看我,于是元旦前后的五六天,我天天跑到县里汽车站等从合肥开来的班车,天天去,天天从开来汽车下来的乘客中找你的身影,又天天失望地回到插队的乡下。后来估摸着大学放寒假,放暑假了,我们息工时,又是每个星期日,到汽车站看从合肥来的班车,盼着能接到你,十五年就这样一直到三十四岁我才嫁人。我听后顿时有罪恶感,但又想到我当时对章艳只是印象好,是个小学妹,并无表示过有什么感情。再说发贺卡是七个执委部发的,说要来看望,只是客气话而已。我当即对章艳说,那你为什么不早一天来南京工学院向我表白一下呢?章艳反而笑了说,文革期间,我这个狗崽子不敢来找你这个干部子弟大学生。文革后,又听说你结婚了,出名了,当大干部了,怎么来表白。我在乡下同来插队的女同学纷纷嫁人,有的还在乡下直接与贫下中农子弟相结合了。我这个“狗崽子”也没人敢要,有人敢要了,我也不愿嫁。我心里有我的追求。年复一年,我常常在星期天跑到车站去接你,当然无望,只是个精神寄托,直到三十四岁那年,经人介绍嫁给了八公山中学的一个语文老师,他那年已四十岁了,出嫁前一天我哭了,哭了一晚上。我为什么那么傻,十五年有多少个星期天,我又去了多少次淮南公共汽车站,去接一个永远接不到的心仪男人。第二天新婚夜,我又哭了一夜,我丈夫原来不人道,我的命怎么那么苦,但又能给谁诉说呢,反正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就将就同他过了。之后我们领养了一个女儿,现在女儿在北京国航当空姐,已经二十一岁了。前两天去体检,又查出她患了淋巴癌,这两天我又天天哭,老戴,你说我的命为什么那么苦!我愣了半天,只好对章艳说,南非前总统曼德拉,被前殖民者在狱里关了二十七年,他出狱时,有记者请他谈狱中感受,他说不谈了,如果谈过去,那我还就是生活在监狱里,向前看吧,有许多事要做。章艳勉强笑着与我告别了,看着她银发苍苍的背影又引出了她五十年前两条大辫子的身影。只有一声叹息,“五谷里数不出豌豆儿圆,人里头数不过女儿可怜……”。
我听了这个故事也十分凄然,后来对戴文森说,你无意中欠了一段情债,当初给章艳写什么贺卡,真是阿弥佗佛,作孽噢!啥也别说了,在庙里好好修行,当个好义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