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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7本刊讯(首席记者 黄丽萍 报道 摄影 刘影)10月20日,在中国人民志愿军出征71周年之际,本刊记者来到著名军旅作家薛晓康文学工作室,就报告文学《革命理想高于天》,独家专访了军旅作家薛晓康老师。
亚洲新闻周刊:薛老师,看过您写的很多文章,了解到您是从西藏部队走出来的军旅作家,在您的文学作品里,90%都是在写与西藏边陲有关的报告文学或者诗歌散文,但报告文学《革命理想高于天》您却用心采访并写出了抗美援朝伤残军人这样一个英雄群体,能够谈谈您写这篇文章的初衷吗?
薛晓康:我从小生在军营,长在军营,是部队把我培养成为军队的专职作家,因此我的作品绝大多数都是写军人的。我于今年5月初去四川省革命伤残军人休养院,主要是想采访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的伤残军人,这跟我对父亲的情结有些关系。
我父亲生前很少跟子女讲他的革命经历,在他病危住院时,我曾试探地问过父亲一些事情,但他都只是轻描淡写地简单讲几句,让我无从下笔。对我印象较深的一件事是抗美援朝期间,全军个部队都在抽调人员赴朝,我父亲被抽调到60军任保卫部长赴朝参战。一天,我父亲正在坑道里跟宋文海秘书长谈话,美军的飞机来轰炸,坑道被炸塌,战士们把我父亲和宋秘书长挖出来抢救,我父亲活了,宋秘书长却牺牲了。这时来了紧急命令,叫我父亲立即去西藏任保卫部长,于是他捧着宋秘书长的遗物回国,然后跟我母亲一起,一步一步走进了西藏。由于我对父亲参加抗美援朝的事只知道这么多,因此我想采写抗美援朝伤残老战士,也是对我父亲的一种怀念之情,怀着对所有抗美援朝指战员的一种敬仰之情。
亚洲新闻周刊:薛老师,在采访中一定会有最令您感动的人和事,可以和大家分享吗?
薛晓康:在采访中,几乎所有人和他们的事迹都令我感动。首先,我看见他们坐的轮椅就让我的心一阵阵难过。伤残军人涂伯毅的那张被凝固汽油弹烧伤的脸和手、易如元被炮弹炸断的手和炸瞎的眼、刘志华被多枚炮弹击伤的身体和留存弹片的头部、汤重稀被炮弹炸断的右手和被炸瞎的右眼、傅仲阳在上甘岭战役中为抢救伤员而致残的腰、周全弟在长津湖战役中被冻伤而截掉的四肢……由此可以想到那场战争的残酷和惨烈情景。而令我无比感动的是他们身残志坚,每个人都表现出对党的忠诚、对祖国的热爱、对子女的教育、对生活的乐观主义态度,这是我事先根本没有想到的。
最令我感动而且非常敬佩的,还有那些伤残军人的妻子,她们当年顶着来自社会和家庭的各种压力,毅然嫁给伤残军人,不离不弃,细心呵护,默默忍受。比如刘会兰、胡洪文、粟明毅、陈阳芳……
亚洲新闻周刊:在采访和创作过程中的您是怎么样的心情?
薛晓康:为了采访方便,我自费在休养院的一家旅店住下来,白天去采访,晚上写第二天的采访提纲。说是写,其实是想,有时候一想就是大半夜,有时会一想就是大天亮,十多天都在心潮难平地想。非常感谢几位伤残军人的子女,他们是刘小飞、黄若葵、杨培远、张旺等人,陪我去采访、陪我去吃饭,非常热情。甚至有天半夜,黄若葵和丈夫杨培远还做了碗鸡蛋面端到旅店请我吃,让我感动万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创作时,伤残军人的故事像一幅幅画面在我脑海里浮现,写到几处我热泪盈眶,无法看清我写的字。想想看,他们都才十多岁就伤残成这样,如果换了我,可能我根本无法挺过来。我边写边想着要像他们一样坚强,因为我的老母亲听我讲了他们的事迹,也说要我转达对他们的敬意:"向他们学习,向他们致敬,向他们的坚强看齐。"可是,我的坚强让我无法止住泪水。我写的有一段是这样的:上甘岭小女兵傅仲阳曾随休养院课余演出队去汇报演出,其中有个节目,报幕员走到台前说:"下一个节目,口琴吹奏。这几位吹奏者,总共只有一只手。"顿时,全场鸦雀无声,原本一直亲切微笑着的周总理变得神情凝重,一些观众在抹眼泪。傅仲阳看到,那位"横刀立马"的彭德怀元帅竟也泪光闪闪,"彭总司令,我们都是您带去抗美援朝的战士,也是您的骄傲,您别太难过,您可别掉泪啊!"傅仲阳在心里这样喊着,她自己的泪水却怎么也忍不住……
当我写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扔了笔,伏在桌上尽情流泪,直到第二天调整了情绪,才继续写。我就想,眼泪不能够完全被理解为痛苦、委屈、伤心、懦弱,有的时候,眼泪所表达的是另一种坚强。周总理、彭总司令在那样情况下流的眼泪,大概跟我这时候流的眼泪有同样的意思。
我于5月23日完稿,突然感觉这个日子很吉祥,很有意义,因为这天正是西藏和平解放70周年纪念日。我想起了我父亲和他那些为解放西藏、保卫西藏、建设西藏而默默奉献的战友们,他们和这些抗美援朝的老战士一样,都是革命理想高于天的人,于是写下了标题《革命理想高于天》。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我不出门,不开手机,不见任何人,进入恢复正常情绪、平复沉重心情的状态。在此期间,始终有一首歌在耳边回响,是我1991年撰写的大型专题片《雪山丰碑》主题歌,当中有句歌词"默默忍受是歌,未来的天是歌"。我反复小声哼唱,以此遥献给我写的那些伤残军人和他们的亲属。
亚洲新闻周刊:为什么要选择给伤残军人赠送自己的军功章?
薛晓康:其实我想送伤残军人的东西很多,但觉得送物质方面的东西不太妥,因为有个叫易如元的伤残军人跟我说,他负伤后,像一个赤裸裸的婴孩被护士抱进了手术室,从那时起,所有物资上的东西对于他都是身外之物了,他连自己一张年轻时的照片都没有留下来。
你想,17岁的周全弟在长津湖战役中被冻伤,致四肢截肢;16岁的傅仲阳在上甘岭战役中为救护伤员,终身穿着钢背心弓腰行动,而他们从未获得过一枚军功章。但他们是功臣是英雄啊,是值得我们学习的无名英雄。所以,我在我获得的几枚军功章里做了认真地挑选,把我在军中获得的第一枚军功章送给周全弟,把我在1979年参加反击战获得的军功章送给了傅仲阳。为慎重起见,表示我的军功章不是别人的,我专门附上了立功证书的扫描件。但我仍觉得没有能很好表达我的心意,于是以藏族的礼仪,将一条可以献给星星、可以献给月亮、可以献给太阳的洁白哈达,高高举过头顶,敬献给了傅仲阳。
亚洲新闻周刊:在四川省革命伤残军人休养院对抗美援朝伤残军人采访和创作《革命理想高于天》时有没有什么遗憾?
薛晓康:有成功当然就有遗憾。成功的是我采访到了我喜欢的东西。最近有记者找我,说他们也去采访过,怎么有的事情没有采访到,问我有什么采访诀窍?我说:"没啥诀窍,只要你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人就行了。如果你一去采访,就跟别人唱高调,别人自然不便多说什么,只好随你的高调应付着唱。"的确,我跟那些伤残军人的每次交谈,每次握手,每次拥抱,每次欢笑,每次流泪,我都真切地感到,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我父母的身影,有股亲人般的暖流在我胸中涌动。
最遗憾的是,我很想采访一下这里的伤残红军、八路军、新四军老战士,可是他们都已经离世了。还在60年代,我在西藏军区成都八一校上学,学校多次组织我们去休养院听他们作传统报告,看他们表演节目,许多同学至今还在回忆当年去见他们时的几次经历。我作为红军的后代,作为军队的专职作家,我有责任有义务来写他们,但现在只能满怀遗憾,向他们的遗像敬礼鞠躬,并倾情写下长诗《他想把什么留给我》。
报告文学《革命理想高于天》在《时代报告》2021年第9期发表,正赶上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出征71周年"纪念日。此次专访,致谢薛晓康老师。我们共同把此文谨献给为新中国流血牺牲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先辈们!致敬!